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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曦“古村新韵”:下儒村走笔-儒溪党建

段曦“古村新韵”:下儒村走笔-儒溪党建

段曦
下 儒 村 走 笔
文/黄和林
一个村庄就是一部历史。对于一个外乡人来说,要读懂八百年历史的下儒村,实在不容易,甚至不知该从何处揭开它的扉页。2018年10月28日这个秋日,天空非常晴朗,暮秋的太阳肆意地散发着炫目的光芒,它把村舍、山岗、溪流、鱼塘统统给抹上一层橘黄的瑰丽的色彩,然后再一个囫囵地交给我们,好让我们看得真切一些,细致一些。
石 龙 头
带着我们参观的有儒溪村委会主任陈旺弟女士,有儒溪村委会的陈燕珍女士,还有儒溪村乡土文化爱好者胡永成大哥,他们都是本村人,也都是有着浓烈乡土情怀的人。他们引领大家从村小学门前的石龙头处看起,环绕着便岗走了一圈。
便岗是一脉逶迤于桑基鱼塘上的狭长小山岗,长千余米,宽一二百米,高不过二三十米,沿东北向西南蜿蜒伸展。山不在高,有气则灵,便岗宛如一条灵气活现的龙,嬉戏于儒溪大涌和水口大涌之侧畔。于平地处一岗棱角分明的巨石兀然而立,这就是村民所说的石龙头了,石龙头正对前面儒溪大涌的拐弯处,呈现出神龙吸水之态。大自然的布局这么巧妙,真是令人叹服。
龙头上巨石嶙峋,层层叠叠,多姿多态。伫立观看,遐想神游,豁张的龙口、圆睁的双眼、欹斜的犄角,在大自然的鬼斧神工的雕琢下,都惟妙惟肖、栩栩如生。山岗上巨榕参天耸立,墨绿的树梢,缠络的板根,披拂的须根,让巨龙有了肉冠,有了鱗爪,有了虬髯和垂睫,又增添了几分神韵,石龙越发灵动起来。

被掩埋的石碑
以便岗为依傍,南便、关家、陈家、大围、四甲、岑家环绕四周,屋舍俨然,人烟稠密。依山而居,傍水而耕,土膏沃润,池塘沛濊,下儒人吃有鱼米,行有舟楫,夏无水涝之忧,冬无冻馁之虞,下儒真是一方风水宝地。八百年的营建和积淀,营造出岭南水乡独特的生态景观和人文景观。在清流荡漾的河涌旁,保存完好的祠堂、庙宇、石桥、门楼、牌坊、碑刻、古井、古民居等明清古建筑多达200多处。
我们着力搜寻散落于古村四处的石刻文字,每有发现,总是喜不自胜。这时,大家心里满怀恭敬和期待,用双手轻轻拂去碑刻上的青苔和污泥,鼓起腮帮吹去浮尘。然而,碑多残损,字已磨灭,难以辨认。同行的乡土文化学者梁成坡不甘就此放弃,又跑到河涌里掬来清水,泼洒在碑刻上,隐隐约约的几个文字因此依稀可辨。几颗鬓发斑白的头颅攒在一起,反复推测琢磨,总算读懂部分碑刻文字。而大部分文字已经被时光的牙齿啃噬得面目全非,永远湮没于岁月的长河之中。
宗泽余公祠右前方有一块石碑,从竖立的形状来看很像旗杆石。令人扼腕叹息的是石碑大部分被填埋,仅留小半截露出地面,只有“咸丰”两字清晰可见。新近重建的祠堂单进三间,建在高出巷道约1米的平台上,祠前广场非常空阔。余姓宋末元初迁居此地,至今将近800多年,历史悠久,人丁兴旺。大家猜想,原来的祠堂应该非常广大,坍塌后土瓦堆积,把石碑给埋了。后人重建祠堂时,又不特别珍惜,糊糊涂涂地就把这块石碑连同与其有关的人文历史都给埋没。

被埋没的还有村庄里纵横交错的石板古巷。村中人说,以前,村里的每一条巷道都是青石板铺砌的,后来几乎都抹上混凝土。这样看起来确实平整光洁,但是,这轻轻一抹,抹平了巷道的坑坑洼洼,也抹掉了村民的乡村记忆,抹掉了游子乡土情怀。
走进文魁巷,一看就觉得这是个有深厚文化底蕴的地方。村中老人说,文魁巷出过举人,巷口有一座门楼,门楼上刻有“文魁”两字。现在,门楼荡然无存;将来,“文魁”的名字是否也会从村人的记忆中消失呢?因为一住户老人家坚决反对抹混凝土,文魁巷成为村里唯一一条保持着原始青石板样貌的巷子。那个坚决反对抹混凝土的老人,在当时一定非常执着,非常顽固。此时此刻,我们非常敬佩这个老人,他为村庄保留一份残存的记忆。镬耳高墙之下,狭长幽深的石板巷拉长了历史景深,走过巷子的女子,都恨不得撑起油纸伞,把自己的青春定格在丁香花前。
老人的话没有说错,走不多远,我们在河涌边的石板凳中发现一块旗杆石,浇上半瓶水后,模糊的字迹立即显现出来,“嘉庆乙卯科举人”几个笔画了了,可是除此之外,再没有任何字迹了,村庄历史又在这里留下一个谜。

关 家 生 祠
大家长时间流连于关氏生祠前,不是因为它是十里八乡少有的生祠,而是因为它的巍峨和豪华。从现存的样子看,关氏生祠为广三路两进建筑。高脚花岗石墙基,三隅青砖清水墙,人字山墙灰塑草尾,开窗博古脊,石雕虾公梁,砖雕墀头,木雕封檐板……外在结构与普通祠堂没有太大差别。但是,一进到里面,就为其贵重的材料和精细的工艺所震撼。

柱子、梁、檩皆为粗壮实木,尽管岁月沧桑,却没有丝毫龟裂变形,甚至油漆都没有一点脱落,还是那么光亮润泽,贵重的木材总是经受得住时间的侵蚀。柱子异常粗大,几可合抱;瓜柱造型有点像保龄球,却胖胖敦敦的,更像企鹅,模样憨态可掬。除两侧中金檩与檐檩之间的陀墩梁架和雀替有少许雕花外,其他地方不事雕琢。关氏生祠的奢华不需要雕花点缀,也不需要颜料渲染。工艺的精细在榫卯的严丝合缝中已经表现得淋漓尽致。油黑光亮的椽子承托着粉白的瓦片,瓦片排列细密匀称,纵看椽子是一道道粗黑笔直的线条,横看瓦缝是一道道细小而略有波纹的线条。没有贵重的建筑材料和精细的建筑工艺,是造不出如此华美而坚固的房子的。
如今,关氏族人大多移居海外和港澳,空落落的关氏生祠更显寂寥,看了心中难免产生怅惘和惋惜之情。

“阿巴图”石碑
陈家有两座宗祠,村人分别在陈氏宗祠前冠以“石桥”和“方井”以示分别。在水乡的古老村庄里,桥多井也多,而独以石桥和方井为名,可见它们在村人心目着分量之重。
石桥是两条长约5米的方身大石板,并排横架河涌上。桥上榕阴浓密,桥下清流脉脉,斑驳的阳光映衬在青苔密布的河埠头上和浣衣老妇身上。恍惚间,竟有一种时光倒流的错觉,仿佛又回到了唐诗宋词的某个章节里。

方井开挖于何时已无从得知,但是从镶嵌在四周的“红米石”井栏来看,此井的开凿可能在明朝嘉靖年之前甚至更早。“红米石”是产于西樵山的红褐色粗面岩,明嘉靖四年,巡按两广御史屠应坤上奏朝廷,严禁开采西樵山石,“红米石”使用逐渐减少。方井因其历史悠久,井水清洌,被列为南海区不可移动文物。这就是“儒溪八景”之“方井流芳”,如今方井依然泉水清澈,甘甜可口。

方井陈氏宗祠前树立着一块高与人齐的石碑,碑上刻“御赐花尚阿巴图”,落款为“同治葵酉年”。“阿巴图”是满语,意为勇士、英雄。自满清建立到咸丰年间,获得该称号的不过33人,而且都是满人。咸丰之后,才把这个封号赐给汉人。这时,大家都感到疑惑,第一,一般来说这样的碑刻都是一对的,为什么这里只有一块呢?另一块又在哪里?第二,这个封号的主人是谁?
村主任陈旺弟说,石碑确实是一对,另一块在村外的塘基上。阿巴图,这是勇者的称号,也是功勋的象征,一个从下儒村走出的英雄,理应得到后人的敬仰。这么多年来,村主任陈旺弟始终对英雄满怀崇敬之情,始终没有停止寻找另一块石碑的步伐,终于和同事在塘基边找到这块石碑。如何妥当安放石碑,让村庄文化精神得以传承,这还要走很长的路。

流 塘 村
流塘村是个景色十分优美的地方。弯弯的河道,悠悠的古巷,袅袅的炊烟,是那么静谧清幽。溪回路转,步移景换,转一个弯有一处水埗,再转一个弯有一道石桥,古色古香的民居错落其间。石砌堤坝长满了青苔和凤尾蕨,河涌两岸上总有郁郁葱葱的古榕,古榕下随意地摆几条光洁的石板。石板上阳光斑驳,河面上波光潋滟,榕荫里鸟鸣啁啾,置身于此,再纷乱险躁的心绪都立时就变得柔软平和了。
不知流塘村的名字是否与村前的一口古老的水塘有关。这是我见过的最奇特的水塘,水塘宛如一个巨大的碗,直径二三十米,深五六米,塘底积水长满绿藻,用砖石整齐堆砌起来的斜壁非常陡峭,虽然有钢铁栏杆围护着,看起来依然令人心生寒意。很显然,水塘是人工开挖出来的。

在河涌密布的水乡,开挖这个深塘有什么作用?看到深塘南北两边斜壁上都凿有梯级,大家猜测这是前人储蓄消防用水的。但是,很快又自我否定了,河涌距离水塘只有二三十步,且四季水源充沛,不必多此一举挖深塘。村中老人说水塘原来是一处河湾来,常常在此泊船,因后来筑路把河湾切断。老人的话也解释不了把水塘修得这么深这么圆的这么规整的原因。这口水塘,就是一个谜。
传说中的“四甲松涛”就陈家与岑家交界处,村前向西北方,有大片茂密的松树林,每每大风吹过,松树此起彼伏,形成波涛,如大海波澜壮阔,景色怡人,故称“四甲松涛”。如今,没有了高大茂密的水松,“四甲松涛”也就成了传说。

书香岑家
探索下儒的人文历史,绝对绕不开岑国用、岑怀瑾父子。岑国用(1716—1785),清奉直大夫(五品),轻财重义,济世救贫,死后葬于西樵山云路村九稔岗岑氏家族墓。其屋子大夫第位于岑家十二巷6号,为三间两廊锁头屋,花岗石墙脚,青砖清水墙,硬山顶建筑,保存还相当完好。
岑怀瑾生于乾隆五年(1740),卒于嘉庆十八年(1813),是清朝的岁贡生。岑怀瑾科名不高,颇承其父遗风,善诗能文,热心家乡公益和教育事业,在白云洞创建三湖书院,结漱芳诗社,常与友人黎简等文人在此讲论文义,吟诗作对。
想必岑怀瑾也是性情中人,喜欢游山玩水,西樵山多处摩岩石刻有他的字迹。三湖书院旁边若谷岩上“眠云梦月”四个大字就是他的手书,落款为“乾隆庚戌中秋,里人岑怀瑾题并书”。鉴湖旁边的隶书“第弍洞天”也是他所写,字径33厘米,旁刻:“乾隆庚戌季春,璞岑怀瑾书。岑怀瑾在《漱芳日记》中说三湖书院是用作“阖堡乡塾”,表明这是供下金瓯堡的子弟读书启蒙的地方。

岑怀瑾在下儒村也创建一间书社,名为“云龙社”。据说,每当夕阳西下,霞光映照儒溪拱桥,折射映照在云龙社的墙上,人们立于云龙社的石基上眺望,半江瑟瑟半江红,那景色实在令人沉醉。
如今云龙社早已被拆毁,了无痕迹。始建于清朝初年的如隐书舍还存在,是青砖黛瓦的岭南民居,门楣石上阳刻“如隐书舍”四字圆润饱满。如隐书舍门前静卧着一条刻有“敦厚里”三字的坊额石。顿时,我读懂了“积德读书”古训。云龙社遗迹没找到,却在“三姓巷”后面山坡的荒草中发现刻有“盛鳌书舍”四字的门楣石,再次表明这里曾经书舍林立,书卷飘香。

自然,从这里走出的读书人也不少。岑氏宗祠前立着两块旗杆石,上刻“道光葵卯科乡试中式第七名举人”等字;祠堂前面池塘傍边的石凳中也有一块刻有“光绪戊子科中式六十一名举人”等字的功名石。令人纳闷的是碑刻都没有主人的名字,古老的村庄再次给我们留下一个谜。
榕树下坐着几个老人,见我们对功名石拍照、研读,指着堆积在一起的几块石板说这些都是旗杆石。我们反复观看,这些石碑沟壑纵横,似乎确实刻有文字,可是又无法辨认。询问老人,他们所知也都不多,脸上神色先是自豪后是怅惘失落。

岑家书舍多,古井也多。在岑怀瑾故居左右几条巷子里,我们看到四个古井,井栏也都是产于西樵山的“红米石”,其中一口井朝巷口那边井栏刻着“抗驭”两字。遍布的古井表明这里古来就人烟繁盛。
一块“社稷之神”石碑背后的混凝土墙基上粗糙地刻着“石狮”两字,一问才知道是“儒溪八景”之“石狮沐浴”的遗址,石狮早已不知所向,沐浴也就谈不上了,仅留“石狮”两字让遐想。

一圈走完,又回到石龙头处,感觉到下儒村文化的根实在太深,比起石龙头上百年古榕根要深的多、远得多。下儒村先辈人辗转迁徙、筚路蓝缕,从筑巢定居、抛石围田、掘井而饮,到建书舍、造祠堂、盖华夏,其过程是漫长而艰辛、曲折而坚定的。只是因为时间久远,村庄的历史大多被割裂、埋藏,湮没于岁月的烟尘之中,让我们无法窥见其本来容颜。聊以慰藉人心的还有一些古祠堂、古民居、古井、古榕和碑刻文字的存在,走进这样的古村落,需细细品读。
注:本文作者为西樵文学协会副会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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