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曦“他妈的”论-微语辑
段曦
NO.69
随想录
见字如面，随笔随心
要说人才最聚集之地，在中国非微博莫属。微博是什么地方？囊括三教九流，包含大千世界。上有人民日报王思聪等达官贵人，下有如我般无粉丝无关注的无名小卒。其广告语为“随时随地发现新鲜事”，目标在于带你欣赏世界上每一个精彩瞬间，了解每一个幕后故事。因为微博所受如此高的关注度，又有千奇百怪的事情让人无后顾之忧的评论，所以我认为，微博最精彩之处不在于它传播的新闻，而在于各色人的评论，比如昨日，在一评论中见到一句“你他妈的祖宗死了”，恰好之前读过鲁迅先生的《论“他妈的”》，于是便有些感触。01
“你他妈的祖宗死了”，倘若外国人知道“他妈的”的意思，想必会认为这话是有歧义的，若是不知道的话，则完全不能理解其意义。但是无论高雅之士愿不愿意承认，很显然国人一眼就能看出骂人者要说的是他的祖宗死了，而不是他妈的祖宗死了。对于注重姓氏传承即传宗接代的中国人来说，骂他的祖宗死了比骂他妈的祖宗死了更是恶毒。小时候常炫耀自己识数多，骂的时候要加上十八代，如今却很少看见有人非得骂人祖宗十八代了。我想原因有二：一则骂人应该讲究言简意赅，加上这三个字显得邋遢；二则现在知道十八实在是太小的数字了不足挂齿。但是，十八的来历也大有说头，说是春秋时期，秦楚联姻，结盟起誓永不互相侵犯，不料十八代后，楚王违背祖先誓言，率军进攻秦国，因此，秦人骂楚王此举对不起自己的祖宗十八代。没曾想这一骂竟广为传颂，盛传不衰，直至今日。只是大多数人忘了此骂的来处，很是可惜。
但是十八代既去，为何要加上“他妈的”呢？鲁迅先生说，这“他妈的”使用的遍数未必比客气的“您好呀”会更少，称牡丹是中国的国花，那这就可以算是中国的“国骂”了。至于为何要用，我认为原因还是有二：一，起强调作用，又有增强气势的功能。其实不止骂人，这话简直成了口头禅，我常听到的是在主语“我”“你”“他”后加上这“他妈的”，则顿觉说话人的语气铿锵有力，尤其是最近听到一句“去他妈你妈”，更有此种感觉。二是有助于抒发说话人的情感。这情感不止是骂人时的愤怒，也多包含有娱乐之意。军训时百无聊赖之中，没有手机便以说话消磨时间，其中有一人“他妈的”用的出神入化，什么时候加，加在什么地方得心应手，则说者也激昂，听者也痛快。
02
但是要考察这“他妈的”由来，实在不是易事。古人骂人有“兽也”“鸟人”“竖子”“泼皮”“狗奴才”之类，但此等骂法，专攻一人，姊妹姑婆尚且没有涉及，更不用说尊敬的“妈”了。依鲁迅先生分析，此话可能起源于晋，因为这时大重门第，出身于名门世家血统高贵则虽酒囊饭袋也易于得官，而庶民子弟中纵有俊才也不能与大姓相比。既然士流以祖宗为护符，那庶民表达愤怒的时候便要瞄准他的血统，对其祖宗大骂一通。在战略上，这算是奇谲了。所以鲁迅称发明“他妈的”的人物为天才，只是有些卑劣罢了。
然而，这晋朝也只是瞄准了祖宗，并未精准到“妈”，但《水浒传》中所熟知的“鲁提辖拳打镇关西”一节中已有骂妈的苗头，“郑屠挣不起来，那把尖刀也丢在一边，口里只叫：‘打得好！’鲁达骂道：‘直娘贼！还敢应口！’”查询直娘贼，方知这“直”是通假“日”和“入”的，似与“他妈的”并无关联，但是已经牵扯到了“妈”，算是近了一步。到了清，满人得了天下，想要汉人俯首称奴，又总有一些无傲骨之人愿意自称“奴才”，大概“狗奴才”之类成了当时国骂，又是与“妈”毫无牵连。所以我确定的最早在书面中使用“他妈的”的也就是鲁迅先生的《论“他妈的”》了。然而，或许由于士大夫们觉得此言低俗，故讳而不录，也就无法在经史子集中查到，这也情有可原。胡适在其留学日记中曾记有人倡废汉文而用英文，原因是“汉字不适打字机，故不便也”，胡适说：“夫打字机为文字而造，非文字为打字机而造者也。以不能作打字机之故，而遂欲废文字，其愚真出于削趾适屦者之上千万倍矣”，又骂嫖妓之人“道德之观念丧失殆尽，羞恶之心无由发生”，胡适是近代的文人，又受西方文化熏陶，在其日记中骂人尚且用典而不骂“他妈的”，更不用说古代雅士的避之唯恐不及了。
放到国际方面，“他妈的”也属中国之特有。在翻译上德文译作“我使用过你的妈”，日文译作“你的妈是我的母狗”，这都是失真的，想必他们没有相应的词汇来传神的表达。而今日使用最为广泛的英文，骂人的词汇也寥寥无几，而且没有新奇的衍生，也不能适用于各种语式。其余各国语言我没有研究不好断言，但是大概世界上骂人的话中很少有能望“他妈的”项背并取代之的，前几年由妈推至妹，“你妹的”流行了一段时间，但终不如“他妈的”历经考验，也就用者甚少了。在骂语的趣味方面，只有今日发现一“shift”似有些笑点。
总而言之，这“他妈的”内容实在丰富，非我这一篇浅显的胡言乱语所能阐述清楚，都说实践出真知，要了解其真谛须得自行体会。但我要奉劝各位：我再去找那句“你妈的祖宗死了”，已找不到了，想必是某些容不得沙子的文士以内容低俗举报了，所以实践需谨慎。但是那位骂人者收到微博平台的通知信息后总会说一句“他妈的”吧，否则这气往哪出呢？
文：匿名
编：皮皮
一篇好文章，满纸他妈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