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来了
小蜜蜂也出来了
梨花、杏花、桃花都开了

吴奇龙【行记】朝鲜定格(三)-乌合

【行记】朝鲜定格(三)-乌合
公元2018年3月3日
昨天,在朝鲜度过了元宵节。
对朝鲜人来说,元宵的午饭应该比早晨起来的一杯清酒更加重要吧?毕竟,为了赶一趟蘸满了唐代分食韵味的“风月餐”,连高丽王朝的成均馆也成了走马观花的建筑。偶遇了穿着西服、婚纱和传统朝鲜服饰,在矮墙高树间拍照的新人,那一声“粗卡(祝福)”也只好边跑边回头地讲。
晚上,香真还邀请我们到47层的旋转餐厅去,“对着月亮许愿”,——这也是他们的民俗之一。虽然,绕着大转盘跟貂皮大衣或脑肥肠满的人们擦肩擦到浑身冒汗麦家琪三级,也没在天上寻到一点月亮的魂魄,但是,我还是让香真许了个愿望,并在她睁眼之前往她手里塞了一枚边镶小铜铃的陶瓷月牙吊坠。我原本是想把她最感兴趣的怀表送给她的,不过明珠恶狠狠的目光使我打消了这个念头。
成均馆里的新娘、新郎与伴娘
“你许的什么愿望?”香真问我。
我是想换个愿望的,可似乎养成了习惯,每逢许愿的场合,一闭眼,那大而又空的四个字就浮现脑海,莫奈何,莫奈何。
“那个男生呢?他不来吗?”中文发音很像江苏人的香真的同学、也就是另一名负责送车的女导游,还不能把我们的名字记全。她一头柔软细密的长发,眨巴眼睛张望一圈最贵钉子户。她说的当然是明珠。
“他们吵架了。”香真虽然26岁,说起话倒像我,一点也不避讳。
风月餐
确实是有些不愉快。离开友谊塔,晚餐时分,明珠就有些沉默寡言(我后来才知道他那时难过得要哭)。北京大叔保持着他的幽默风趣,吸引着我和女画家的全部注意力。他甚至起身到隔壁桌去,看看导游们的蓝色餐布和我们的红色餐布有什么不同待遇。
北京大叔住在另一家酒店,这次经理不在(似乎他的修车的合同没能成功),任导陪行。任导一下车,车里能听懂汉语的朝鲜人,就只有香真一个。也许是想到明天要走?也许是趁着榆木疙瘩老顽固的任导不在?女画家和明珠都有些兴奋,语速和语调都明显上升。
“你真的觉得朝鲜能打赢美国?!”女画家首先发问。
“怎么,你们中国,怕美国?”香真的嘴巴一嘟。
“不是,这......你知道美国有多强大吗?就不说美国,你知道南朝鲜有多厉害吗?”
“南朝鲜,他们过得...比我们好?”香真的声音飘忽起来。
三个中国人张张嘴,不置可否。
“我问个离你近的吧,”明珠也开始了,“你们最敬爱的领袖金正日,你知道他的长子叫金正男,一直躲在澳门,去年在马来西亚吉隆坡遇刺身亡吗?”
我能看到坐在我身前的香真眼中的空洞。
“好吧,那就金正恩,——你知道他曾经在瑞士留学,而且还是被父亲派去的吗?你知道他喜欢篮球幕府将军本纪,一度邀请乔丹来平壤观光吗?你的旅游大学、你的旅行社、你的政府,会告诉你们这些吗?”
明珠等来了香真的三秒沉默。
“看吧,我们不是朝鲜人,却比你还要了解你的国家。”明珠往靠背上一躺。
我碰碰香真的肩膀:“香真,把你的地址给我,我给你写信。”
“信?一定会被看的吧?不如直接寄明信片圣门风云,”明珠的语气冷冷的,“不过嘌呤怎么读,你真的应该留下你的地址,没准战争打响的时候,我们比你更早知道消息,还可以通知你北逃。干吗要留在这里当炮灰呢?”
高丽成均馆,类似汉代的“太学”
即使是训民正音之后,汉字依然在这片土地蔓延
“我是觉得,你们的信息......太闭塞了......”朝鲜人报道美国人“以雪水泡咖啡”“捕食树上的小鸟过冬”的新闻,一并挤进了我的脑海,竟然有些喘不过气。
女画家马上接过了我的话茬:“香真,我在酒店看到,你们只有四个电视频道,可是中国有多少个你知道吗?”
“这个我知道。”香真抓住时机连连点头,“可是——”
可是那又怎么样呢?假如真实的话,只要一个也能胜过虚假的无数个;另一方面,人也很难同时盯着许多个电视节目,越多的选择越容易让人眼花缭乱、心绪不宁......欲望是应该满足,还是节制?
“你有什么想对香真说的吗?你说。”明珠把“澄清真相”的机会抛到了我的手上。可惜,我并没有接得很稳吴奇龙,说出来的话,远没有他和女画家那么斩钉截铁、不容分辨。
我鼓起勇气:“我是觉得,我很能体谅香真的心情。”
地铁站内的报纸,众人围看
她就长在朝鲜半岛,就像有人长在中国的大陆,也有人生在彼岸的台湾。就像《1984》里温斯顿的妻子,一个可以把生育也看作是为党派利益服务的女子,假如让裘莉娅告诉她,“爱是人生而有之的本能而非义务”,“爱情比你对老大哥的忠诚更真实而伟大”,她会立即服膺,还是反唇相讥,把裘莉娅斥为异类?更何况,谁又比谁处在绝对优势的地位?......《美丽新世界》的琳达对莎士比亚为代表的感性嗤之以鼻,而以科学技术维系的理性世界,能够满足绝大多数人的物欲和肉欲,从而拥有了绵延不绝的动力。“蛮族保留区”的约翰试图推翻机械的统治,恢复人所应有的感情与血性,却成为扰乱秩序的“恐怖者”。反过来,难道不是一样?不论是谁占据高地,任何一种悬殊的力量比都会造成灾难。
谁是文明?谁是野蛮?
“我们这样对待香真寂寞暴走,是不是太不公平了?站在她的角度想一想......我们有什么资格批评她的国家?”
就她一个人了解真相,那又怎样?她能做的,不过是带着了解真相后的痛苦活下去罢了。既然都是苟且地活,何不让过程快乐一点......快乐的猪不必思索......痛苦的人,却需要唆麻......至于选择,选择不选择的......啊,出于一种莫名其妙的不忍和爱护,我竟然觉得麻木不仁地活着也能算是幸福!
羊角岛饭店47层的旋转餐厅
幸而车已经到了饭店,车门一开,绷紧的空气顿时流走大半;香真脸上不自然的呆滞,也溜走了大半。“哒哒哒”,她走到前台,帮我们安排晚上的台球。
“你到底要不要说?”明珠催促。
我看着她绿色的背影,和她脚下高跟鞋的轻盈,狠狠心,迎上前。头顶的电视机里放映的革命者的脸,跟昨天的是同一张,就连仰头观看的两名朝鲜人,说话的声音也一个样。
“香真生于望族,不管怎样......真实,还是真实比较重要,”我不是在说服她,“我是说,我们也有过你们这样的,舆论比较疯狂的时期,但是,但是已经过去了......”
我是偷走了什么东西?不然怎么那么心虚?或者,我现在就在做那个虚伪的发声体?
“你也知道,那段时期叫人民公社......”不远的前方,明珠正走过来。
“我是说......”我怎么这么弱?“14分钟建一座房子,你真的相信吗?”
“是建一间啊,一间,怎么不可以?”她固执地纠正我。一点零星的光在她的乌黑的瞳仁,我剩下的话就压在胸口,再也吐不出来。
“不行,你嘴巴太笨。”明珠断然。
“你...你跟她说吧。”
他和香真走远了。
这并不是明珠最让我生气的一句话,不,准确地来说,我并不是对他生气。人为什么要对一些冷冰冰的事实生气呢?感性的情绪总要对着同样的感性才有意义。如果说明珠曾经做过什么,那就是把我的矛盾和痛苦尖锐地点出。
朝鲜电视台的女主播,声音抑扬顿挫
我把自己丢在沙发上,深深地陷入海绵的坑里。茶座里也有电视,正放着家常烹饪节目,一条鱼就放在煎锅上,滋滋滋地冒油。从明珠和香真离开到回来为止,我就像在一个真空徘徊,没有任何方向和动力,上也可以,下也无妨。一会儿,我成了任导,和谎言相处太久而觉真实刺眼可笑;一会儿,我又成了香真,踩在虚虚实实的三八线间犹犹豫豫;好一会儿,我才能回到自己,对一切虚伪深恶痛绝、没有商讨的余地。
...滋滋滋...
这是一片绝对的真空,我的身体虚弱到无法从内部产生任何驱动力,比这更可怕的,面对南北东西,大脑竟也虚弱到不能清楚明了自己想去哪里。
“啪啦!”
“......她脑子有毛病!”
那条鱼被猛地翻了个面。
令人愤怒的不是这种轻蔑的语气,而恰恰是,他说得对。彻底不被理解的时候,哪有愤怒可言?可笑罢了。总归有一两点戳到痛处,全身的细胞都震醒转来,然后向受到伤害的来源,发起反攻。不过最后它们往往发现带来伤害的,其实是自己,为了存活起见,还是将本该刺向自己的箭头,转个弯扔出去。所谓修养,正在扔与刺之际蔡小兰。
显然,我还没有那么高的修养。我能做到的,也就是不扔那支箭头。所以明珠兴冲冲地回来叫我名字,我置若罔闻,只与香真和女画家说话。《金日成语录》自不买,我在民俗画的明信片和粗糙昂贵的信纸之间选定之后,女画家问我:
“明珠呢?”
谁知道?我们一行人在旋转餐厅的时候,他一个人回房间闷头睡觉去了。不过我可一点都不同情他。从旋转餐厅坐电梯下来,众人的语锋都朝着我。
“你们吵架了?”
“你在生气?”
“我没生气。”我是和自己过不去。
一抬眼,众人正直勾勾看着我。我伸手触亮了38层。
“姐,我们去叫他吧!打台球不叫他,他待会儿又生气。”
女画家边走边耸耸眉毛:“他可不容易生气。”
我冲她跑出电梯的背影嘟了个嘴。
我容易生气?
我在隔壁屋子收拾着,听女画家跟明珠软磨硬泡,暗自好笑,那顿气也就去了大半。等到打完保龄球,还教香真用微信语音给父母录了朝鲜语的“元宵节快乐”,想到有网络的明天就能发送,心情已然大好。
快乐是简单的,否则,生活是痛苦的。想象看吧,电视机上不是笑脸盈盈的视察,就是被PS图片放大了数倍的肥美丰收。朝鲜乡村地区应该很少电视机吧,不然,看到凝脂重颐的最高领导人,再看看面黄肌瘦的兄弟姐妹乡里乡亲,还能像香真一样脱口而出“他是一切为了人民,从来不是为了自己”?比起几率如此之低的过劳肥,遗传基因倒更有可能,而且是节节攀高(这些话若被香真听去,说不定会撕裂我和她的全部友谊)。 耳边充斥着阅兵仪式上女播音员的激动与颤抖,难道不会干扰心脏被感动的频率?又有多少人能远道而来平壤的广场上,在脚下密密麻麻、有如天“使”降临的白点黄线中,一窥节奏步履、整齐划一的暗迹?烟火经久不息地在夜空中、在电视屏幕上亮着,千万人民在乌云下、在电视屏幕前望着。
很久以前,我家还放烟花炮竹过年,那种轰隆隆一飞冲天银花四溅的,价格往往上千尖刀山。赚钱不易,但辛苦一年,一家人也愿意浪费浪费,在无底洞似的天上撒钱,给半里十里的父老乡亲们开眼开眼。听听,炮响多少声了!那半边天还亮着!那是哪家的儿子?有钱嗬,有钱!
说好的“中朝友谊乒乓外交”因香真跟朋友有事先走而中止,我就只能在视频里一睹这位能弹钢琴、会打乒乓球的朝鲜白富美的芳姿。行前,香真留给我一个地址,是朝鲜旅行社的地址。
“我们,没有自己的地址的。”香真摆摆手。是么?这样一来,在抵达她的双手之前,传递的任何一样讯息,都不定被别人的目光逼视过多少回了。
你跑不掉的。无论如何都跑不掉的。
地上密密麻麻的白点黄线,构成阅兵仪式的整齐划一
那颗放飞的心又落回地上。关上房门的刹那,对明珠“还打台球吗?”的询问(台球爆火,排队已到一小时之后了),也只是懒洋洋的了。
我们究竟在干什么呢?在与普通朝鲜民众隔绝开来的餐厅与地底,兀自进行着吃喝、娱乐?所有活动并没有发生改变,甚至可以说是降低了标准,但是,却因附加了在常人之外得以享受的特权,剥夺的快感也就增加了数倍。所以,曾想在全国范围内引进麦当劳的人,最后宁愿只要独享炸鸡薯条的特权。是这样么?是这样吧!
一进房间,女画家绕过满地的、她在各个纪念品商店采购的东西,把迪奥等等化妆牌子扔到一边,饶有兴味地撕开了“春香牌”乳液的包装。一颗淡黄色的人参正在透明的保湿水中晃荡。这么100ml的大瓶,只要20RMB。
“这样的,男朋友给我买了很多,我都没用完,不过还是想试试。”卸完妆的她其实让我有点不认得,眼角耷拉得厉害,每一根皱纹里都盛满疲惫。
她把一张3RMB的面膜往脸上贴,惊喜地叫出一声:“啊,这面膜还有耳罩!——对了,你今天跟明珠争什么‘阿西巴’?它的意思不是‘my god’,是数字‘十八’。那是一个莫名其妙就成为了脏字的词,跟我们的‘二’一样。原来的发音是‘阿西巴儿’,韩国人叫顺口了,也直接叫‘阿西’,通常后面跟着的词是‘臭小子’。”
“臭小子”三个字,她是用韩语讲的。大概知道我正惊讶地看她,她长舒了一口气,整个放松地伸展在床垫上。
“之前是为了保护自己,不过,反正你们明天就走了。”她和北京大叔明天还会去妙香山和少年宫,观看表演并和朝鲜小朋友近距离接触。
我等着他的下一句话。她拿出手机:“其实...我的男朋友是韩国人。喏。”
我并不热衷韩国的长腿、欧巴,但是此刻,如果是我曾经的大学室友面对着这样一张轮廓清晰、微笑温柔的面庞,一定会用一个非常流行的词,叫“舔屏”。
“他长得好像...吴尊?”这是我知道的少有的几名青春偶像。
“五年前刚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他长得像吴彦祖杨斯捷。”语气不无骄傲。
“你会韩语?!”
朝鲜教育部大楼
“我跟他聊天都用韩语。要忍住不说很难,比如,丹东火车站你们念名字的韩文发音的时候......”她抿着嘴笑,“我装作什么都不懂地和你们一起问朝鲜大叔。”
“那路上的标牌......朝鲜导游的说话......”
“大多懂的。”她眨巴着眼睛,“你是不是看我问了很多傻白甜的问题?为了打消他们的怀疑,尤其是那个经理。欧美本来就是他们眼中的敌对势力,假如他们知道,我跟母亲闹翻了天也要跟一个韩国的雕塑师在一起,现在还深入朝鲜腹地倾国红妆,这拍拍那拍拍,哇,间谍罪,抓起来,没得说!”
是吗?我本以为她的天真,是一切艺术从业者应有的好奇。
“1984,太像了,太像了,”电视上又在播放阅兵仪式,她把手机横过来,开启了录像模式,“可是,柴鸥我也理解你的犹豫——我们有什么资格嘲笑别人?这里的监视还是肉眼,科技一发达,任何一块带电的东西,都在随时记录着控告和逮捕的证据。”
她转过头,看着我:“傻孩子,保护好自己。”
“保护”
所以今天,我又一次在玫瑰色的手指抚触天边之前苏醒。门口的橱柜,高大、阴森,仿佛披着长袍的军官,将枪口黑洞洞地指着我。或者,很快就会有一阵“咚咚咚”的敲门声,闯进来一群士兵,而我,我将因看见了张爱玲所看见的、思想了丁玲所思想的,却没有悔恨艾青所悔恨的,从此永别故土。脑中的混沌席巴·揍敌客,像失了指南针的大海。少废话了,没有主体灯塔的照耀,即使我要证明,相同的景象完全可以经由瞳孔呈现出截然不同的结果,也于事无补。
橱柜的乌黑边缘与灰色墙壁的界限稍微清晰了一点,我从床上跳起,抓了板蓝根的药包,跑到隔壁。
“吃!”把药包塞给他,从门缝里窜进去。我记得走之前在丹东火车站买的一大包零食,应该还在明珠的行李袋。
我首先把软面包抱在怀里。那是我唯一给自己买的东西,多亏了顿顿富余的餐食,它原封未动。听说老师会把小朋友收到的零食都集中起来,平均发放,那么,面包是会比巧克力顶饱多了。
“今天Coco姐要去少年宫。”我拿起两三根火腿肠,冲明珠扬了扬。他还睡眼惺忪。“你还有什么可以给她?”
“嗯,”他点点头,任我拿走了火腿肠、可乐、雪碧等等。在朝鲜,可乐和芬达,还是时兴的东西。
我怀里早已盛满,依然一动不动,直直地看着他。
他无奈地指指桶装的方便面,慢腾腾地,还是没睡醒:“这个你火车上可能会吃;别的都拿走吧。”
“谢谢!”我一阵狂喜,风卷残云,转身就跑,“袋装方便面就留给你吧,可别让小朋友吃junk food!”
朝鲜的教室,当然,是专门开放参观的
我不是来施舍的,我也没有能力;也不是像榕非那样,认为在这片国土的任何一次购买,都在某种程度上支持了什么。我只觉得,不管生活在如何的境地、将要背负着怎样的命运,萌芽的种子,需要尝点雨露的。以后,总会忘的,而且还要分出个敌我;但忘的只是具体的人,甘甜在舌尖停留过,这是永远记得的。
这就够了。
“干吗怀疑呢?以后会错,那就交给以后;总之,现在、当下、此时此刻,你要相信,自己是对的。”回国的列车上,明珠抑扬顿挫。他不知道,他的这句话,完完全全显示出了女画家对他评价的正确性:“他啊,很有主见,而且绝对不会被谁改变。”
我忍不住笑了。
“你笑什么?”
我摇摇头。现在是3:30姗拉娜,哦不,平壤时间比北京快30分钟,现在是3:00。再有一个小时,我们将接连鸭绿江对面微弱的讯号,并在图片上传与网络中断之间经历一番胆颤心跳,而不知道上车的士兵只检查了电脑。反倒是隔壁车间的朝鲜人,被女士兵啪啪拍打着几本韩语的儿童画册,严厉训导。——这是未来的事,我们不知道。该有的惊惶还是要有,该删的照片还是要删。
“敬爱的最高领导金正恩同志万岁!”
“光荣的朝鲜劳动党万岁!”
那么,“去看看我们的从前,去看看我们的未来”,是一个难以成立的命题。一定不会成立的,可以和时间无关,比如任导所谓“无人犯罪”;难以得知成立与否的,要静待岁月的断裁,比如,安放在平壤市区边缘的人民法院,也许会回来,在偌大的教育部和人民大会堂旁边,找到它应有的位置;根本无法探知的呢?你说你看到了,不如说你感觉到了。要怎么用玄之又玄的感觉说服眼见耳闻的感官?要怎么用缥缈的未来击碎坚实的现在?
聪明的,你告诉我:我应该寄哪张明信片给香真,过去,还是现在贵定天气预报?
可我想寄给她的,却是未来。
“年年都是荒年,老百姓都快饿死了。
一个个都瘦成了皮包骨,你们还要压迫这些可怜人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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